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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兔同盟】

 

 

 

 藍單最近有個煩惱。

 

說煩惱也不太對,那並不是會造成任何重大改變的大事,充其量算是根卡再喉嚨裡的魚刺,不會痛但總是難以忽略。

 

尤其對一個平凡而普通,辛苦唸了十年的書,終於成功考上大學準備放鬆的學生來說,藍單覺得這根魚刺梗已經成功的破壞了他的生活,讓他產生了一些近乎厭煩的情緒。

 

故事開始在三個禮拜前,藍單搬進位在林蔭大道和相思湖中間的宿舍大樓,過起了他全新的大學生活──對任何逃出國高中唸書的牢獄的學生來說,新生的生活總是精采而絕對值得期待的,新朋友、社團、自由的時間和全新的校園,藍單玩的很痛快,但當熱鬧的氣氛開始逐漸消退的時候,他的煩惱就出現了──

 

藍單發現他的室友怪怪的。不是指他會一天洗三次襪子,而且每雙都是黑色的,或者是一天吃三顆半的蘋果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位室友有遠遠更多詭異的地方。

 

說起這位室友,藍單對他的第一印象其實不好不壞。室友是一個比較有個性的人──身材十分高挑,背脊挺拔,頭髮看起來很久沒剪了,劉海長的蓋過眼睛和脖子,平常頭低低的,性格十分冷傲孤僻,這點從第一次見面被賞了個冷臉起,藍單就明白了。

 

對此,藍單沒什麼意見,他一向很寬容,世界上總是會有各種個性的人,沉悶並不代表人不好。反正只是同寢的室友,真的合不來就當室友就好了,只要他記得要洗那過長的頭髮,不要長頭蝨,藍單絕對不會嫌棄他。

 

於是藍單依舊很放心的參加活動,認識新的朋友,每天忙到晚上才回到寢室。

 

而在大多數的時候,他的室友也不會在寢室裡,早出晚歸,有些在藍單睡覺的時候都還沒回來,不過藍單從每天早上都會出現在椅背上的濕毛巾,知道他的室友其實天天晚上都在房間裡,只是他們剛好都沒有碰頭而已。

 

藍單承認他有點好奇,在他的認知裡,室友不像那種活動翻天或是天天跑去酒吧喝到HIGH的類型。偏偏卻常常消失的不見蹤影,難道他都是白天在宿舍裡睡覺嗎?藍單有想過和室友好好認識一下,來場『man’s talk』,可惜在藍單找到之前,讓藍單對室友徹底改觀的切機就出現了。

 

事情發生在一個沒有月亮的禮拜五。

 

那天,都過了宵禁的時間了,室友還沒有回房,乖學生藍單難得打破了十二點前上床睡覺的規局,坐在桌子前,掛著耳機用筆電的小螢幕看恐怖片。正當藍單看的正緊張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鬼鬼鬼鬼啊!」

 

藍單下意識的大叫,叫完的瞬間才尷尬的反應過來。「抱歉啊,我剛才在看鬼片,不是說你長的像鬼──等等,你──」

 

他的室友站在門口,半邊的身體都在陰影下,但已經夠藍單看清楚了──他的室友渾身都是泥巴,在光線的反射之下,那泥巴還黏的像黑色的膠水,裡頭還參雜著樹枝和枯葉,隨著是室友的動作一坨一坨的落在地板上。

 

當室友伸出長腿踏進寢室裡,藍單突然對他那個『不是鬼』的理論不確定了。

 

「你身上怎麼搞的?」

 

「泥巴。不小心踩空了,掉到湖裡面去了。」室友平靜的說。

 

「啊?」藍單眼睛瞪大。「那你沒事吧?」

 

室友拉開浴室的門,透過沾滿泥土的頭髮,看了藍單一眼。

 

「我沒事,你可以先去睡覺。」

 

「喔。」藍單乾乾的應了一聲,他的確很想去睡覺──在經過嚇人的真人版鬼片之後,他覺得他還是關掉電腦去睡覺比較好。但此時藍單已經被室友的話弄得腦袋亂七八糟的──

 

──湖?他們學校只有一個相思湖耶。而且為了怕學生自殺,相思湖已經完全封起來了,他的室友在這種時間跑去那邊做什麼,還掉下去了?再說,室友身上那黒黒的東西越看越不像是泥巴,反而,更像是某一種油。不論如何,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學生會遇到的問題──

 

這叫他怎麼睡得著啊啊啊啊?

 

藍單一直到爬上床關了燈還處於緊繃的狀態,腦子裡全是各種不可能的猜想,比如室友大戰相思湖水怪之類的,在床上翻了好幾圈,藍單才記起他的室友進浴室的時候好像沒有拿毛巾。只可惜,直到最後藍單不小心睡著了,室友都沒有喊過他。

 

從那天晚上起,藍單就開始觀察起他這位室友,左看右看,藍單越覺得他的室友很奇怪。

 

比如最明顯的一點,他的室友做事都有一套『規則』。

 

藍單住的是雙人的宿舍,大樓裡大一到大四的學生都有,距離各棟教學大樓只需要十多分鐘的腳踏車車程,第一節課八點十分開始。但他的室友卻每天都會準時在六點十二分三十秒起床,花十九分鐘的時間在浴室刷牙,洗澡,洗他今天的第一雙襪子。

 

在做完這些之後,室友會走出來,在桌子上放一杯熱可可,然後坐在桌子前動也不動的靜坐二十分鐘,最後在六點五十五分的時候出門。

 

藍單懷疑他那段時間是在發呆還是進行某種深層次的心靈交流(也許是在和外星人通電波),但他唯一清楚的是,室友從來不會喝桌子上的熱可可,藍單曾經在室友出門之後走過去看,熱可可就像是從來沒動過一樣。

 

而更離奇的是,他的室友天天都穿同一套衣服出門──黑色的長版風衣,深藍色長褲和硬皮的長靴,白色上衣的口袋裡永遠放著一條格子布巾。藍單也不懂為什麼之前他會完全沒有發現,這一身行頭看起來就很貴很顯眼。

 

其他像是室友的桌子也是重點。室友是個很自律的人,另一個理論是他很怕麻煩,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整理的十分乾淨。但每天藍單都會在室友的桌上看見不同的、形狀怪異,顏色是藍色、紫色、或是粉紅色的果實,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藍單曾經看過室友拿著一杯冒著鮮紅色泡泡的飲料隨意的啜飲──而那液體看起來就像是噴發的火山!而在藍單從洗手間裡出來之後,那團液體和玻璃杯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除此之外,藍單偶爾也會撞見他的室友把奇怪的箱子放進衣櫃裡──時間大概都是藍單提早下課回寢室的時候。藍單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室友不小心弄翻了箱子裡的東西,結果一隻死掉的青蛙掉了出來。藍單相信他的表情一定很微妙,但他的室友卻只是把死青蛙丟到垃圾桶裡,然後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出門去了。

 

「也許他只是剛好喜歡收集青蛙的標本啊!這不奇怪啊。」烈日當頭的飯廳裡,藍單的好友一邊用叉子攪著他的義大利麵一邊說道。

 

「拜託!又不是只有這一點,我前面講的那些你都沒聽見啊?」藍單翻了一個大白眼。

 

「那你是指你偷偷觀察他的生活習慣的那些事情?像是……你剛剛說他的洗髮精是蔓越莓口味的?」

 

「是越橘口味的。」藍單指證道。「他還每天吃掉兩包口香糖,一天刷四次牙,牙膏從後面擠,每天換三套內衣褲,從來不用漱口水,也從來不洗他的馬克杯,對一個很愛乾淨又自律的人來說,這確實有點矛盾不是嗎?喔對了,他削蘋果皮的時候每1/3圈就會把蘋果皮弄斷。」

 

「小單單,你觀察的還真仔細耶!」好友瞪大了眼。「你確定你不是暗戀他?」

 

「你腦子壞掉了啊?我覺得他很詭異耶!」藍單朝著好友的腦袋拍了下去,順便賞他一個特大的白眼。

 

「青蛇,我常常懷疑你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好好的話到了你那就會變成一堆匪夷所思的東西!」

 

「可是我不覺得他很奇怪啊?他只是興趣和你不一樣。」綽號青蛇,本名的舌毅卿的人咕膿了兩句。

 

「可是最怪的事情是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尤其是他的衣服,就好像……」藍單緩緩搖頭。「好像他有什麼奇怪的電波能屏蔽掉別人的視線,全世界沒人看的到他。」

 

「我也看的到啊,這不只是你的問題。」舌毅卿咬了兩口麵,一邊小心不要被湯汁噴到。「對了,小單單,他的系級和名字是什麼啊?你查到了嗎?」

 

「我查到了……」藍單抓了抓頭,臉色不是很滿意。「他是『地質與多元生態文化』系的,你聽過嗎?我問了其他人他們也都不知道A大有這個系,還有他的名字也很奇怪,叫做『殷炎』。」

 

「哇,這名字真帥!」

 

「是很帥。」藍單拖著下巴。「殷這個姓是商朝皇帝的子孫留下來的耶,如果是真的也太夢幻了吧?」

 

「也許他真的是商朝皇帝的後代啊!小單單,你不可以鄙視他的祖先!」

 

「反正我就覺得很奇怪。」藍單長嘆了口氣。「你先把麵吃完吧!都冷掉了。」

 

「我就喜歡細嚼慢嚥啊!小單單,說認真的,如果你非常難以忍受你的室友的話──」舌毅卿眨了眨眼。「其實我可以和你換宿舍。」

 

「你發瘋了嗎?你還記不記得你現在住在女生宿舍啊?」藍單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夠還瞪了第二下。「你男扮女裝這件事情已經夠糟糕了!你現在還想再惹麻煩,用女生的身分搬進男生宿舍?」

 

「嘿,小聲一點啦!會被聽到的。再說,住在女生宿舍哪裡糟糕了?」

 

「從頭到尾都很糟糕!」

 

舌毅卿露出一個害羞的表情。「小單單,你不懂,住在女生宿舍真的超棒的。天天起床都可以看到正妹穿著小熱褲走來走去,而且還沒人知道我不是女的……」

 

「拜託!沒人發現才是最大的問題好嗎?」

 

藍單有些無力的趴在桌子上,他有時真的很希望他不認識這個人,偏偏這位『長髮美女』是他十幾年交情的損友,還住在對門!藍單從小到大沒少過麻煩!更絕的是他竟然在高中時代開始穿起女裝,還不知道怎麼弄得竟然其他人都看不出來!藍單只好天天咒罵,忍受竹馬變成青梅的慘淡事實,最後還幫著他住到女生宿舍裡去!

 

「我現在開始後悔了,青蛇,你最好不要被發現!惹麻煩我可不會救你的。」

 

「沒關係,小單單,到時候我就說你是我男朋友。」

 

「見鬼了男朋友,你不是還很喜歡我的室友嗎?」藍單翻了個大白眼,拍了拍屁股站起來。

 

「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慢走~」舌毅卿瞇著眼睛喝起玉米濃湯。「提議依然成立喔,我還是很願意和你交換宿舍的!」

 

「要是你有辦法穿著高跟鞋住進男生宿舍,你可以試試。」

 

藍單頭也不回的走了。

 

事實證明,和舌毅卿討論煩惱真是蠢斃了。但藍單卻從這次沒有幫助的談話中明白一件事,他一定要抓到室友──殷炎古怪的決定性證據,他不想再不明不白的和一個怪人住在一起,這真是太難以忍受了!

 

可惜,藍單下定了決心,悶著頭窩在寢室好幾天。殷炎卻沒有任何另外的動作了,甚至還有好幾個晚上,他都待在寢室裡和藍單背對背打電腦,還早早就去睡覺了!藍單被他搞的肚子一陣窩火,偏偏還拿他沒辦法。

 

當藍單打算放棄觀察或是乾脆申請換宿舍的時候,一件碰巧的意外發生了。

 

那天晚上,藍單不小心泡了太多的咖啡,咖啡因太多的後果就是半夜醒來睡不著。在藍單不太甘願的揉著眼睛,爬下床上廁所的時候,他卻在大開的陽台門外看到他的室友──殷炎竟然穿著一件白色鑲金邊的長版風衣,雙腳站立在陽台的欄杆上!

 

拜託,這裡可是四樓耶!

 

藍單直覺以為殷炎在夢遊,或是他自己夢遊了──見鬼了!他們都沒有在夢遊啊!

 

藍單不曉得殷炎有沒有看到他,總之,在藍單爬回床上沒多久,殷炎也回到了寢室裡,換上睡衣回來睡覺──藍單整個晚上都沒有翻身,也許只是他的錯覺,但藍單總覺得殷炎有看到他,就像有視線落在他背上一樣,也許殷炎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動作。

 

藍單也能夠肯定,殷炎背後一定有秘密,他一定有某個目的!而他要把這個秘密給抓出來。

 

不論如何,從那之後,藍單再也不敢在晚上煮咖啡來喝了。

 

然後,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幾天,逐漸從夏天往秋天過度,悶熱的秋老虎持續的發威,但傍晚的時間已開始轉涼。

 

這天,藍單抱著一疊教授指定的書,走在樹林間的小徑上,脖子上圍著一條提早入冬的格子圍巾。陣陣的微風吹來,夕陽在天空中畫出火焰的棉絮,藍單一邊享受這難得的悠閒,一邊期待著今晚的晚餐和隔天的晚餐。

 

就在這時,藍單看見了殷炎。

 

這是一件非常希奇的事情。藍單平常都是在寢室才會遇到殷炎,至少他從來沒有在外面遇到他過,藍單甚至還懷疑殷炎到底會不會出現在學校裡。

 

事實證明他會。此時殷炎出現在他們寢室邊的樹林裡,朝著和寢室相反的方向前進,因為天色並不亮,藍單有把握殷炎並沒有看見他。

 

藍單花了兩分鐘的時間考慮。

 

衝回宿舍放東西一定是來不及的,但如果錯過這次,藍單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一次在戶外遇到殷炎。最後藍單一咬牙,把包包和書放到一個隱密的大樹下,又把外套蓋在上面,抓起手機就朝著殷炎消失的方向衝了過去。

 

殷炎走的並不快,藍單跑過了宿舍大樓就追上了他,那時他正低著頭走在往相思湖的石頭路上,藍單想起殷炎宣稱他掉進湖裡,弄得滿身泥巴的事。不過殷炎並沒有去相思湖,他在靠近圍欄的附近轉了個彎,進了相思湖後的一個小樹叢。

 

那不是一個情侶會偷偷幽會的小樹叢,換言之,那裡顯然很不隱密,只有一些小樹苗。藍單開始緊張了,他會被殷炎給發現。但在他想好對策之前,殷炎就停了下來。

 

「出來吧。」

 

藍單「啊──」了一聲,這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為殷炎下一秒就準確的出現在藍單面前。

 

「對不起,我不該──」藍單在殷炎開口前搶先說道,卻又很快又閉上了嘴──殷炎用冰冷的視線從上而下的府視他,藍單看見了他海綠色的眼睛,這是藍單第一次見到殷炎完整的臉。換個時間藍單會很有成就感,但此時藍單只覺得糟透了,他根本不應該偷偷跟蹤他!他甚至有種預感,殷炎會出手揍他,或是讓他後悔他今天所做的事情。

 

但殷炎卻是勾起了嘴角。

 

「你跟我來吧。」

 

「欸?」藍單一愣。

 

殷炎聳了聳肩。「你跟著我不就是想知道我要做什麼嗎?」

 

「是沒有錯啦,但是──」

 

「你不要也行。」

 

藍單連忙改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殷炎沒有回答他,他低著頭用他的長靴在泥土上塗塗抹抹,藍單過了一段時間才發現他是在畫圖。也許是見過殷炎的真面目,哪怕殷炎現在和平常一樣低著頭讓劉海蓋過眼睛,藍單也是滿身不自在,殷炎太冷了。

 

殷炎一路用鞋尖在不大的範圍內畫出一個圓形,然後他叫藍單和他一起站到圓圈內,藍單照做了。

 

「接著呢?」

 

「確定你身體都在圓圈裡面。」

 

「……這很重要?」

 

殷炎看了藍單一眼,好像他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什麼意思?」

 

殷炎直接按下了打火機。

 

一開始藍單不知道殷炎做了什麼,他只看到圓圈外的東西開始燃燒,金黃色的火焰在殷炎白色的風衣外套後方竄動,不,是除了他們圈圈之外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藍單愣了幾秒才開始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什麼,吵死了!」

 

「火燒起來了啊!火災了!不對,一定是你做了什麼,要不然怎麼會起火!喂!」

 

「閉嘴,不然我再讓他燒一次,聽到了沒!」

 

藍單被吼的一滯,然後才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火焰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他們出現在一個陌生的樹林裡,周圍很暗也很安靜,只有月光透過樹叢的間隙落在地面上。

 

藍單一愣。「這是哪裡?」

 

殷炎的臉在月光之下卻是清晰可見,他揚起他的下巴。「你跟我來吧。」

 

「去哪?」

 

「等你需要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我現在就很需要。」

 

殷炎面無表情的看了藍單一眼,藍單很有自知之明的停下問題,但還是忍不住補了句話。「說認真的,你有打算跟我解釋嗎?」

 

「你覺得呢?」

 

「那一定是不打算了。」藍單吞了口口水,往圓圈外跨了幾步,每步都小心翼翼的,邊走還邊喃喃唸道。

 

「嘿,我說哥們,這真的很誇張,太不像真的了,是最新的魔術表演嗎?今天可不是四月一號……」

 

「你可以選擇閉嘴,或者我放把火把你燒了。」

 

藍單閉嘴了。

 

樹林很小,他們走了沒幾步路便出去了,眼前成了一片只有些稀疏樹叢的荒地,藍單可以清楚的看見他頭頂上的一輪明月,高高的掛在半空中。

 

藍單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應該不是他們學校裡,而且明月──他們不是才在火焰裡待了幾秒鐘嗎?怎麼就天黑了?

 

藍單心裡發毛,他開始後悔他為何要跟著來,雖然他從殷炎發現他的時候就後悔了,但他現在才知道真是很愚蠢的決定──他把書丟在樹叢裡耶,跟蹤殷炎,結果殷炎竟然給了他一場靈異事件,很恐怖的好嗎?

 

偏偏藍單現在也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他別無選擇,只能深呼吸,然後跟緊殷炎的腳後跟。

 

未知的荒地令人恐懼,天空一面漆黑無雲,一叢一叢的野草在皓白的月色之下呈現銀色的光輝,好像隨時都要發動武器攻擊人類。殷炎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在野草比較稀疏的地方,這是唯一令藍單安慰的事情。

 

經過草叢的時候,藍單偷偷瞄了一眼,那些野草似乎是一叢叢結了果實的野小麥,地面上散落著一根根的麥穗。而除了藍單布鞋踢到石子的聲音和殷炎的風衣畫過草叢的摩擦聲之外,荒地上聽不見任何聲響,沒有風,沒有生物的痕跡,彷彿連荒地本身都是靜止住的。

 

藍單不知道為何,也許是因為他已經認命了,反正事情不會更糟糕;也許是殷炎一附很有把握的態度,藍竟然還有心思去好奇殷炎究竟來這裡幹什麼。

 

好一段時間,殷炎只是往前走而已,兩個人都沒開口,藍單也不敢看時間,也許過了有十幾二十分鐘吧,他們的前方出現了月光以外的燈火。

 

那像是一百顆LED發出的白色閃光,明亮而且非常動人。殷炎加快了腳步,藍單一邊在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太好了,總算有人煙了吧?

 

結果藍單錯了,大錯特錯。

 

當藍單走近,藍單才知道他以為的LED,根本是一整大片的螢火蟲,這些螢火蟲竟然像是聖誕節的裝飾品一樣整齊的將空地包圍,但那還不是最糟糕的──在被清出一個半圓的草叢中間,躺著一隻巨大莽蛇,深藍色的身軀像是特大號的水管,更別說是他的頭了,和一臺車子一樣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殷炎冷冷的說。「安靜點。」

 

「有蛇!有蛇啊!」藍單開始不停的跳腳,顫抖的往後退。「殷炎,快跑啊!……你走過去幹什麼!喂!」

 

殷炎兩隻手插在風衣的口袋中,用十足優雅的步伐走到巨蟒之前,然後踢了巨蟒一腳。

 

「起來。」

 

藍色的巨蟒張開他的眼皮,眼睛是青黃色的,和盤子一樣大,然後他直起身軀,張開嘴,露出兩個長長的獠牙。「你遲到了。」

 

殷炎聳了聳肩。「抱歉,新來的不懂事。」

 

「看的出來。」巨蟒的青色瞳孔危險的閃動了下。「不過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我會原諒他一次,不吃掉他。」

 

藍單覺得他一定是產生了幻覺。不然他怎麼會看到殷炎,他那個古怪的室友一臉酷樣的和一條巨大的蟒蛇說話,那條蛇不僅沒把他給吃了還跟他聊天,身上最小的鱗片還像碗公那麼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個男人就別叫的像女人一樣,很丟人。」殷炎冷靜的開口。

 

「誰說我不像男人的!這隻蛇說話了!」

 

「你不是也聽到他說話了嗎?」

 

「對啊!是這隻蛇特別會說話嗎?蛇會說話我難道不應該尖叫嗎?不應該尖叫嗎?殷炎你說啊!喂!」藍單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他崩潰的只想抱著頭把自己打昏,這太誇張了!!

 

「你如果想死可以繼續叫,我想藍蟒不會介意多一個晚餐的。」

 

「我──」藍單想說我介意、我很害怕、我要換室友,我要回去之類的!但在前面任何一個單字可以從他的嘴巴裡彈出來之前,一個拔高尖细的聲音就叫了出來。

 

「蟒蛇非常可怕!但你不可以歧視其他的生靈,我們也是妖界的一部份啊!」

 

「啊!」藍單瞬間嚇了一大跳,又連連退了幾步。他看見在空地的另一邊,窩著大約二三十隻蒼鼠,每一隻都和殷炎的靴子一樣高,為首的那隻特別的肥,下巴抬的高高的,正狠瞪著他。

 

「聽見了嗎?人類!」

 

「是你在說話嗎?」藍單牙關打顫。「老鼠?」

 

「不然咧?」肥蒼鼠非常激動的上下跳動,兩隻前爪還插在腰上。「我們也會說話!你對這有意見嗎?」

 

「不不不,我只是──」藍單用手扶著額頭。「我沒有辦法──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我──」

 

「好了。」殷炎一隻手按在藍單的肩膀上。「你也夠了吧?我們該辦正事了。」

 

藍單一噎,張了張嘴沒說話。殷炎的語氣堵死了他所有的後路,卻也成功的讓藍單冷卻了下來,至少他現在知道了,他的尖叫一點用也沒有。

 

蒼鼠和蟒蛇就相對不平靜了,在殷炎說話的時候──蟒蛇的身軀拔高而起,青黃色的瞳孔瞇成一條細線。整群蒼鼠則開始集體激動的顫抖搖晃,如果沒有錯怪的話,那是深深的恐懼和絕望。

 

藍單這時才發覺這很古怪──蛇不是老鼠的天敵嗎?他們怎麼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僅僅只因他們都會說話?

 

殷炎風衣雪白的衣擺在他身後捲動,不知何時,一陣陣的冷風開始刮過這片荒地,藍單冷的縮起身體。

 

螢火蟲的燈光飄忽的晃動著。

 

一隻隻的老鼠像蒼蠅一樣亂竄,沒幾秒又像潮水全退到了草叢邊,緊緊抱成一團,空地上只剩下胖蒼鼠孤拎拎的站著。

 

藍單發覺事情有些奇怪,也許就是殷炎指的『正事』。但殷炎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一雙黑色的手套,慢條斯理的戴了起來。

 

「你們請求我前來,我相信這是場雙方都同意的審判,你們雙方已經達成了協議,不用再打一架了,是吧?」

 

「我同意,殿下。」蟒蛇絲絲的說。

 

「是的,大人,在這件事上,我們已經明白了。」蒼鼠努力挺起胸膛,讓身體看起來有力量一點,但那發抖的模樣,卻顯得很可憐。

 

「很好。那我們就不用浪費時間了,你們都知道該怎麼做吧?」

 

藍單覺得有些畏懼,對殷炎的畏懼。殷炎站在那裡簡單的講兩句話,而其他的動物,連那隻蟒蛇都變得像貓咪一樣的乖,好像殷炎對他們下了咒語一樣。藍單下意識的知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但在他能找塊大石頭躲起來的時候,殷炎便轉了過來。

 

「藍單,過來。」

 

藍單吞了口口水。「喂,殷炎。這和我沒關係吧?」

 

「你的人在這哩,就和你有關。藍單,過來。」殷炎重複道。

 

也許是殷炎的聲音聽起來很悠閒,亦或是藍單的好奇心大過他的害怕。藍單遲疑了一會兒,竟然還真的走上前去,停在離殷炎有兩步遠的地方。

 

「然後呢?殷炎,你現在可以跟我解釋了吧?你該不會打算放把火把這地方燒了吧?」

 

殷炎卻是張開他的薄唇,用藍單從來沒有見過的鋒利神情,注視著地面。

 

「審判之初,公正之始,吾以三界共定之第一條約,在此宣布審判開始。」

 

「殷炎。」藍單開始像蒼鼠一樣發抖。「你在唸什麼?」

 

一個亮白色的圓圈在地面上浮現,隨著殷炎伸出手,圓圈中浮起複雜兒糾結的文字,一個個的小圓圈開始成形,在人們的腳下旋轉。

 

殷炎的話依然持續著。

 

「在神所制定的法則之前,沒有秘密,沒有謊言,爾等是否以靈魂起誓,遵守並執行神官最終的判決,違者屏除於三界之中?」

 

「我,撒雷斯‧藍‧瓦倫伊爾,在此立誓。」巨蟒肅然而言。

 

蒼鼠深深的吸了口氣。「我,艾羅‧斑‧德芙麥西,峰野麥田蒼鼠之長,願意在此起誓,願意遵守三界的法則。」

 

「誓言成立。」殷炎收回手,圓圈發出刺眼的亮光,等到光芒褪去之後,藍單才看見,那是一個直徑有好幾公尺的龐大光圈,漂浮在離地面幾公分的地方,將殷炎,蒼鼠和巨蟒連同他自己一起包圍在內。

 

光圈之中充滿著複雜的咒文和線條,殷炎站在其中最複雜的交點,而在他和蒼鼠以及巨蟒的腳下,分別都有一個較小的圓圈。

 

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暗沉的大地,每個人或妖都無法隱藏。

 

藍單背脊開始發涼。「殷炎,這是怎麼回事!這光圈是什麼!我要出去!」

 

「不,你就站在你的位置上,好好看著。」

 

「可是──」藍單反駁,但殷炎卻撇頭看了他一眼,就這麼一眼,藍單便把所有的話都吞回肚子裡。

 

──那是冷冽,肅穆,警告,或者是那令他為之戰慄的漠然,藍單在這一刻明白,殷炎並沒有在玩,連一點也沒有。不論殷炎在做什麼,那都是不容他插手或是置喙的。

 

殷炎再次舉起他戴著黑手套的手指,這次對著蟒蛇和蒼鼠。

 

「你們的協議?」

 

蒼鼠深深的吸了口氣。「德芙麥西蒼鼠世家,無法躲避巨藍蟒的追捕,生存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故,我們願意將少部份族員獻給巨藍蟒,換得家族的延續。」

 

「你的要求?」殷炎問巨蟒。

 

「我要活的幼鼠,你們不是才剛生了一窩嗎?」巨蟒懶懶的挑起充滿鱗片的眼皮。「生吞最棒了,可別弄死了。」

 

胖蒼鼠瞬間變得很蒼白,牠無助的搖晃,卻仍是堅強的站直了身體。

 

「只有在比賽中跑的最慢的三名幼鼠巨蟒才可吞食。三百年的時間,巨藍蟒不得進入犯家族的邊界。」

 

草叢的陰影之下,其餘蒼鼠開始嗚嗚的哭泣。藍單捂著嘴,一時間,他真的很希望他不在這裡。

 

殷炎依舊平平淡淡,神情連變都沒變。「巨蟒,你還有話要說嗎?」

 

「沒有了。」

 

「蒼鼠家長?」

 

胖蒼鼠盯著地面沉默不語,也許過了幾秒,或者幾分鐘,牠才抬起頭。

 

「我同意。」

 

殷炎頷首。「那,吾以神官之名,在此宣布判決成立,審判終結,爾等將遵守契約,在三百年的時間裡,巨蟒和其相關人員不得進入蒼鼠的邊界。」

 

光圈發出白色的亮光,又逐漸轉紅,轉藍,最後停在淡金色,在旋轉了兩圈之後,正式化作碎片,大地再次陷入一片黯淡之中。

 

「真不划算。」巨蟒抽打著尾巴。「不過能吃到活的也是種安慰,你們要開始比賽了嗎?」

 

胖蒼鼠昏了過去,其餘老鼠們開始四散逃逸,巨蟒興奮的追了上去。

 

「我們走吧。」殷炎對著藍單開口道。

 

藍單怔怔的站在原地。「就這樣?……剛才那是真的?」

 

「不然呢?」殷炎的靴子在草叢邊磨出沙沙的聲響。「判決結束了。你還想留下來看幼鼠們比賽跑步嗎?」

 

藍單猛然抬頭。「所以那都是真的!老鼠、巨蟒?殷炎──你怎麼能下達那樣的判決!讓他們活活被吃掉!」

 

「弱肉強食,本來就是世界的法則。就算我不下達判決,在那隻蛇把所有的老鼠都吃掉的時候,那些幼鼠也還是會死,差別只是他們能先自我了斷而已。」

 

「呵。」藍單笑出聲,悲傷的搖頭。「這太殘忍了……」

 

殷炎偏過頭。「我並沒有說這不殘忍,所以你可以跟我一起離開。」

 

藍單低著頭跟在殷炎屁股後面,抬腿,再抬腿,他真的不願意看見任何可能的畫面。

 

「……我們要回宿舍了吧,別告訴我你還要再來一次。」

 

「審判結束了,我們回學校,但在那之前,要先去另一個地方。」

 

殷炎揮手,一道紅圈將兩人所包圍,火焰升起,下一秒,藍單眼前的景色再一次的改變了。

 

突如其來的亮光讓藍單很不適應的瞇起眼睛。

 

那是一個非常乾淨,而且明亮又寬敞的大廳,所有的東西都是乳白色的時頭做的。一排排的長椅排列在兩邊,露出他們身前的陝長走道,讓藍單想起教堂,聖潔而莊重。只是在那應該是十字架的位置,此時卻是空無一物,只有大片的陽光灑落在高高祭壇之上。

 

在祭壇的後方,坐著一個穿著長袍的女子,她在藍單他們現身的時候便抬起頭,臉上滿是憤怒。

 

「殷炎,我正想問你,你竟然自己出現了!」

 

「莎拉,我一直都很貼心,就不勞您費心了。」殷炎微笑,抬起長靴,從長椅中間往祭壇的方向走去。

 

莎拉吐出一大口氣,甩給殷炎一個警告的眼神。「殷炎,我看到了驚人的消息,你最好跟我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好解釋的。」殷炎靠在祭壇旁的牆壁之上,藍單默默的站在一邊。

 

走近來看,莎拉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卻保養的很好,一頭紅棕色的波浪捲髮整齊而優雅,拿著宗卷的手上塗著紅色的指甲油,顯得精明幹練,但此時她全然無法維持她的冷靜。

 

「殷炎,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嗎?你在沒有證人的狀況下進行了一次審判!你知道這代表的意義嗎?你會被法則所制裁!」

 

殷炎雙手還胸。「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

 

「知道你還敢這麼做?」莎拉不可置信的喘氣,她看著殷炎,想要壓抑臉上的慌亂,卻無法遏止錯愕。「……殷炎,告訴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不是這麼愚蠢的人。」

 

殷炎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殷炎!」莎拉大吼。「神隨時都有可能降下判決!判決可能是任何事情,你可能會死──」

 

「等等,讓我弄清楚這件事。」藍單插話道。「你的意思是,殷炎剛剛做的那件事是錯的?所以他會……會死?」

 

「並不能說他錯。」莎拉長長的嘆了口氣,憂慮的用手撥開頭髮,她完美的髮型已經全毀了,但她並不在乎。

 

「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殷炎是神官,神官負責三界審判和仲裁,但必須在證人在場的情形下才能執行,證人就是負責將神官的審判紀錄下來,並見證這場審判的人──神官的審判一定要有證人將其紀錄下來!這是死規定!但殷炎他並沒有!」

 

「可是我在場,我看見了啊!」

 

莎拉痛苦的搖頭。「證人需要宣示過,還要和神官簽約,簡單說就是需要專門的人負責,而你不行──」

 

「誰說他不行了?」殷炎睜開眼。「不然我帶他去幹麻?」

 

「殷炎。」莎拉憤怒的瞪著殷炎。「我知道藍單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但你不能要他把審判的過程全部記下來,這是不可能的!」

 

殷炎卻轉過頭,對著藍單輕輕笑了。

 

「我知道你可以的,對吧,藍單?」

 

藍單的眼睛緩緩睜大。

 

「你怎麼會知道──」

 

殷炎笑容更大了,彷彿連藍綠色的眼瞳都亮了起來,瀟灑又帥氣。他靜靜看著藍單,答道。

 

「藍單,在光圈升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這不關藍單的事。」莎拉揉著頭嘆氣,她的抬頭紋已經皺成了非常深的川字。「殷炎,我不管你打算做什麼,你都不能把無辜的人也拖下水!你不能強逼他,一定會有別的辦法補救──」

 

她的聲音卻在藍單開口的瞬間嘎然而止。

 

「審判之初,公正之始,吾以三界共定之第一條約,在此宣布審判開始。」

 

「在神所制定的法則之前,沒有秘密,沒有謊言,爾等是否以靈魂起誓,遵守並執行神官最終的判決,違者屏除於三界之中?我,撒雷斯‧藍‧瓦倫伊爾,在此立誓。我,艾羅‧斑‧德芙麥西,峰野麥田蒼鼠之長,願意在此起誓,願意遵守三界的法則……」

 

藍單低著頭復述,慢慢的唸出每個咬字,從最剛開始的宣示和誓言唸過每個人的對話和判決。清澈的聲音在祭壇之上回響,莎拉從一開始的皺眉,慢慢變成震驚,在審判到達最末的時候,莎拉露出恍惚又不可置印的神情。

 

「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是事實。」殷炎得意的勾著嘴角,但在那弧度中,還隱藏著一分不容忽視的驕傲和信任。

 

莎拉深深的吸了口氣,她看著藍單,用一種探究的眼神。「你有瞬間記憶力,看過的東西都不會忘記,對不對?」

 

「對。」

 

藍單不知所措的盯著天花板看,臉上微熱,自從他唸完之後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你覺得很奇特吧?」

 

「是啊,是很不可思議能力……咦!這是──」莎拉一愣。

 

藍單和殷炎同時盯著他,殷炎從牆壁上傾身向前。「莎拉,你感覺到了什麼?」

 

莎拉沉默,她的表情變得複雜,像是融合了吃驚,崇敬和恐懼,然後才又變回最初的莊重嚴肅。她撇了殷炎一眼,又直直的望著藍單,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詠嘆。

 

「確定了,『法則之書』已經出現了。」

 

「什麼意思?」藍單問。

 

「代表你方才所做的『證詞』已被法則所接受,你成為了一位證人,同時,也救了殷炎的那條命。」

 

藍單眨了眨眼。「真的嗎?」

 

「真的。」莎拉露出柔和的笑容,但只出現了短短一秒,而後她十分嚴肅的轉向殷炎。

 

「法則之書即將降下,請神官選擇法則之書的樣式。」

 

殷炎挑起一邊的眉毛。「我記得有個最高等級嗎?防水防火防燒防風防元素的那個。」

 

莎拉愣住了,但她還是慎重的完成工作。「神官‧殷炎選擇最高標準的法則之書,其證人名為藍單。」

 

空洞的祭壇頂端,鳩鷹的眼睛裡射出一道白光,隴罩在藍單身上。藍單感覺到一股說不明白的氣息,有點溫暖,有點冷冽,但仔細去分別又像是什麼也沒有。從白光之中,一本書緩緩的落了下來,那是一本約略只有行事曆大小的小冊子,白色的封面滾著金邊,上頭用黑色的草寫字體寫著四個字『法則之書』。

 

藍單伸手接過,儘管他完全不曉得那本書是如何平空冒出來的。

 

「恭喜。」莎拉輕聲的說道。「雖然沒有其他人前來觀賞,但歷史會紀錄下這一刻,你會成為一位優秀的證人。」

 

「謝謝。」藍單小心捧著書,不知所措。「那我現在──」

 

「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你們可以先離開。」莎拉平靜的說。「你們兩個。」

 

殷炎聽見這句話,便一言不發的起身往外走。藍單愣了兩秒,才發覺他要追上去。

 

「啊,再見了莎拉,今天很謝謝你。」

 

「不會。」莎拉露出微笑。

 

當藍單跑過長廊,最後一次回頭,他看見莎拉的身影,站在空洞的祭壇上,望著他們,像是背負著深沉而亙股的疲倦。

 

就那樣怔怔的望著他們。

 

 

 

 

從祭神壇回到學校的通道依舊是殷炎開的,他找了一塊平坦的瓷磚,用腳尖的刀片畫了個法陣,在藍單還來不及為任何事情驚訝會尖叫之前,他們就回到宿舍後方的小樹林裡。

 

樹林裡依然沒有別人,只是夜晚已經降臨了,藍單遠眺著高高升起月亮,恍如隔世。

 

他的旅程已經結束了。要不是懷中還抱著那本法則之書,身體也殘存著能量被抽乾的疲倦感,藍單還以為他只是做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夢,或是去了殷炎舉辦的超級動物派對。

 

殷炎長長的劉海依舊覆蓋在雙眼之上,像是什麼也沒改變,但藍單確能依稀察覺到他的情緒──殷炎現在顯然心情不錯。

 

「那是陽界的月亮了。」殷炎說。

 

藍單嘆了口氣。「我有發覺,我經過的事情是真的吧?」

 

一陣沉默,幾分鐘之後,藍單才悠悠的開口。

 

「所以,殷炎……你是怎麼知道的,我的記憶力的事?」

 

「喔?」殷炎把雙手插進風衣的口袋。「我和你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三個禮拜,你覺得我會沒發現?」

 

「就這樣?」藍單晃了晃頭。「可是,我和青蛇認識十一年,他完全沒有懷疑過啊!」

 

「我有決定性的附加的證據。」殷炎把手套拔下折好,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一個放在我身上的輔助魔法。唯有擁有特殊記憶力的人能夠看穿我所設下的迷陣,其他平常人只會當我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人和室友,而不是神秘又奇怪的人。」

 

「所以……」藍單吞了口口水,好像他剛剛吃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

 

「你知道我一直都在背後說你很奇怪?然後……你就放任我觀察你?」

 

「你說呢?」

 

殷炎微微一笑,在藍單尷尬的神色中,拎起藍單扔在樹林裡的包包和外套,往寢室的方向走去。

 

 

 

 

END

 

 

 

 

*********************************

也許會有續集的短篇.....(毆)

希望這篇算是完整的短篇能夠表達我的歉意,

我知道我這一年都表現的不是很好,以作者而言,寫文的速度慢,寫了還一直修,都沒有拿出實際上的作品出來,

別人都出書或是填坑了,我還在不知何處的谷底徘徊。

 

這篇是偶然得到的靈感,真正寫成實體,是近來最完整的作品,也代表從鮮網的時代和現在的改變,

有沒有進步,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斟酌著人物的性格,說話的語氣,刪掉多餘的細節讓情節保持推進的速度,而不只是被靈感推著一路狂奔。

這些是以前我難以做到的。

就這點而言,之前這一年的時間也不算是浪費了吧?

一整年的時間都沒有寫出一篇比較滿意的文,能寫出這篇,我真的很開心,也希望大家能喜歡。

也請大家不要放棄我,我一直都很努力的QAQ!

 

關於這篇,若真有續集,也會是一篇篇短篇的單元劇啦,暫時不打算挖其他的大坑了(笑)

(其實只是美劇看太多了ORZ)

是說還有一件事情在文裡沒有提到,請容我把他交代在小劇場之中↓ (怎麼這麼失敗)

 

藍單:話說回來,作者一直都沒有說明為何這篇會叫做『雞兔聯盟』耶。

殷炎:笨,因為你的呆毛長的像兔耳朵,你都沒發現嗎?

藍單:.......那你為什麼是雞?你長的又不像?

殷炎:據說是作者覺得我長的像老鷹,但雞比叫順口也比較符合我韜光養晦的性情,就如此定名了。

藍單:.......不要臉。

殷炎:謝謝誇獎,笨兔子。

(沉默十分鐘)

藍單:.....作者沒把這件事寫進正文,真是太好了。不過這又是為什麼呢?她也覺得不適合嗎?

殷炎:我看只是作者忘記了。

藍單:......

 

 

至於雞和兔誰放在前面這個問題就不用多講了吧X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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